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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长突围
作者:文|许定平  发布日期:2021/8/23 阅读次数:
纳雍县阳长战斗遗址(资料图片)
  1950年4月6日,驻水城的解放军141团指战员等奉命撤离开往大方整编,途经阳长,受到国民党叛军及叛匪伏击,经三天血战,终于突围……

悲壮海摩岩

  1950年4月6日,古历庚寅年二月十九日夜晚,春寒料峭。
  纳雍县海子阳长的陈家寨,一场激烈的突围战斗刚刚结束,峡谷里飘浮的硝烟还没有散尽。但是,一场惨烈的事件即将发生……
  陈家寨对面的海摩大崖上,一支增援掩护受困战友突围的部队完成任务后,在夜色里摸索着崎岖的山路艰难行进,准备返回阳长的临时驻地。
  漆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陡峭的大山上,荆棘丛林中只有一条山民放牧牛羊的野径,左边是刀削似的悬崖绝壁。没有一丝光亮,行军只能摸索前进,队伍慢慢拉成一条长线,前后间距逐渐拉长。
  海摩大岩,一个豁口逼仄的茅路被山洪冲毁,悲剧就此发生!排头行军的第一个战士走到崖边,一脚踩空,直直坠落万丈深渊,第二个战士不知情,依然一脚踏下……后边的战士继续向前,三个——四个——五个……
  一直到第十八个,是炊事班班长,他掉下悬崖时,身上背负的行军锅撞击岩石,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响声,后面部队才知道发生了事故。
  苍天无语,大地肃穆!
  这支部队是驻水城的解放军141团1营3连,奉命随大部队从水城撤离赶赴大方,途经纳雍阳长,遭到国民党叛军和地主土匪武装袭击,在支援特务连突围后返回时,18位战士在海摩大岩坠崖,壮烈牺牲。《纳雍党史》记载:完成掩护任务的3连撤下来时,由于道路不熟,有28位(有误,阳长烈士纪念碑上铭记为:一个排18位)战士从海摩大岩上摔下来,全部壮烈牺牲。

阳长烈士墓
  
  1949年底,纳雍县解放,把阳长设为二区。
  阳长,地处乌江南源三岔河河谷地带。这里,两面陡峭的高山对峙,形成一溜峡谷,地势十分险峻,是水城到纳雍的交通咽喉。原来海摩峡谷有天然湖泊,所以又称“海子阳长”。
  阳长老区公所背后,烈士陵园修筑在风景秀丽的小山坡上,四周砌有高高的围墙。阳长烈士陵园由纳雍县委、县政府修建,1955年元旦建成,2016年县政府又拨款由民政部门和阳长镇重新修缮,陵园焕然一新。沿着长长的台阶向上攀爬,进入大门,看到围墙内满是高大的松柏。陵园中央矗立一座纪念碑,高入云霄。碑后是青石条垒砌的一座巨大坟墓——里面长眠着解放军在阳长突围战中牺牲的指战员153名、被杀害的军代表24名!
  生前,他们是亲密战友,牺牲后,他们照样亲密无间,长眠在青山绿水间,与天地共存,与日月同辉。
  烈士纪念碑上镌刻着长长的碑文——《革命烈士事略》,简要记载阳长突围战斗始末,讴歌革命先烈大无畏的牺牲精神,激励后辈向英雄学习。

敌军降而复叛

  1949年底,贵州各地相继解放。解放军全面协助地方建立政权、维护治安,一个团要负责几个县,兵力分散。1950年初,贵州省各地投诚的国民党部队及保安团相继叛变,勾结土匪烧杀抢掠,围攻杀害地方干部和解放军指战员,有的甚至攻打县城,局势非常严峻。面对如此局面,1950年3月29日,省里决定,全省暂时放弃21个县,集中兵力消灭叛军,扭转战局。在放弃的21个县中,毕节专区就有威宁、赫章、水城、纳雍、织金、金沙6个县。毕节专区随即命令驻水城县的解放军141团团直及1营和水城县机关撤离开往大方,命令水城投诚的国民党271师师直及保5团开到大方整编。
  4月4日,国民党271师师直及保5团提前一天启程,5日抵达纳雍阳长住宿,271师师直及保5团一些上层军官在逃窜至阳长的降而复叛的国民党原独2师师长罗湘培的策动和该师参谋长刘剑锋的指挥下,在阳长发动了叛乱。
  罗湘培,一个双手沾满人民鲜血的刽子手,曾任国民党贵州保安4团团长、南京警察局总队长、国防部特高组长、毕节保安副司令、独2师师长等职。贵州解放,他被迫“起义”,后接到台湾蒋介石发来的电令,任其为“反共救国军”第8兵团司令,于是率领残部从安顺地区逃到阳长新房,纠集保12团,秘密联络新房以角土目安庆吾、阳长地主余跃先及当地匪霸,在阳长周围要隘修筑工事,在海座四方洞内设置军火库等,处心积虑要与人民军队和人民政府“一决高下”。
  恰逢国民党271师师直及保5团开到阳长,罗湘培获得第二天解放军141团及水城县政府干部随后开来阳长的情报,欣喜异常,认为“救国”时机已到,迅速策划了阳长叛乱,疯狂抓捕和杀戮驻军解放军代表,并安排各地埋伏,妄图一举围歼解放军。
  投诚军队阳长叛变具有多方因素,绝不偶然。一是当时多匪,剿匪没有掌握实情,以至于兵力分散;二是地形复杂、险峻崎岖,剿匪事倍功半;三是国民党部队残余从中搅和,纠集地方土匪恶势力,封官许愿,组成乌合之众,顽固抵抗。总之,客观上造成了剿匪一段时间不利的局面。

血洒三岔河

  其实,国民党271师师直及保5团阴谋叛变之时,驻该军解放军代表已经得到情报。5日下午在阳长吃晚饭时,有一名下级军官用纸包了一小块盐送给一名军代表,纸上写:“首长,请离开,部队哗变。”接着一名副官把他从保12团军官处听到“要捕杀军代表”的消息告诉了驻271师师直解放军军代表王之翰。
  王之翰感到事态严重,立即令军代表孙连忠通知驻保5团军代表刘福山,叫他把驻保5团军代表全部撤走。
  随后,王之翰率领6名军代表溜出营地,到阳长背后跳花坡的一条干沟内隐藏,准备夜晚偷过果伟大桥(阳长大桥),跑回部队报告情况。当晚他们到大桥附近,发现叛匪已经封锁大桥,并且打着火把四处搜索。王之翰等人只得悄悄退回深沟里隐藏,直到第二天才同水城开来的部队会合。
  孙连忠在去保5团通知解放军军代表途中,叛匪已经向住在赵家院子里的军代表下手了。叛匪抓捕时,解放军军代表们临危不惧、奋起反抗。一名军代表跑到大河边,刚要跳河泅渡时,被叛匪抓住,送到阳长恶霸匪首余跃先处,在岩口背后惨遭杀害。
  保5团驻军代表负责人刘福山被抓住捆绑在一老百姓家里,在一张犁头上磨断绳索,打翻两个看守,夺门而出,恰遇前来通风报信的孙连忠。两人奋力冲到阳长大河边,双双跳水泅河。但是,由于天黑,过河后两人分散。第二天早晨,孙连忠爬到五里坪鬼箐山上,得到苗族同胞王银青、祝德安等人相救,当天护送回部队;刘福山第二天直接迎上从水城开来的部队,向部队首长汇报了阳长反叛的情况。
  其他的军代表都被叛匪抓获,当晚被押解到阳长北侧山上的新房,交给在那里坐镇指挥的罗湘培。丧心病狂的罗湘培为了“振奋军心”,随即命令保12团和安庆吾部派人,将20余名军代表分别用大刀杀害在杜家丫口和大寨吊洞两个地方。在两个刑场上,解放军代表宁死不屈,高呼口号,痛斥国民党反动派——“人民的军队是你们杀不完的!”英勇就义。
  在大寨吊洞边,军代表唐迪生决心在刽子手行刑时,将其带下洞同归于尽,拉一个敌人垫底。当刽子手一把抓住唐迪生正欲举刀时,他往洞口猛一奔,狡猾的凶手急忙松手,唐迪生跌入洞内。
  敌人残暴屠杀完军代表后,往大寨吊洞里丢了三颗手榴弹后撤走。唐迪生跌下洞内摔昏,由于后面牺牲战友的尸体掩盖,手榴弹没伤着他。两天后,唐迪生苏醒,爬出洞外,得到当地群众李世太和陈志祥搭救,回归部队。
  青山垂首,松涛呼啸,三岔河呜咽悲鸣。

鏖战陈家寨

  1950年4月6日,解放军141团团直和1营以及水城县机关共1630多人,在团长杜伦才、政治部主任解瑞、县长马友庆的带领下,从水城开到阳长。
  下午5时左右,前卫特务连前抵海摩陈家寨,团部到达阳长街上,1营到达马店包包,前后相距6公里。
  陈家寨在峡谷里,两边高山对峙,一条小路两头分别通往纳雍和阳长。解放军特务连一到,立即派出10名战士到两边山上制高点放哨。谁知,陈家寨是恶霸匪首余跃先的老家,他早已在两边制高点上修筑工事,埋伏了匪军。特务连的哨兵们刚爬到半山腰,就一个个被埋伏在战壕里的敌人偷袭,全部牺牲。
  随即,两边山头发出几声呼哨,四下枪声骤然响起,敌匪纷纷跳出战壕,呼啦啦从两面山坡冲下来,居高临下,合围陈家寨的解放军特务连。特务连欲进不能、欲退不得,只得退守寨子,凭借土屋石墙奋勇还击。
  特务连遭到袭击之时,阳长街上的团部也遭到叛军密集的炮火轰击。团部迅速指挥部队分散,抢占附近制高点,又急令驻马店包包的1营迅速赶来支援,令3连火速爬山占领海摩左侧的大山,压制围攻陈家寨解放军特务连的敌人火力,掩护特务连突围。
  陈家寨战斗异常激烈,呈胶着状态。解放军特务连英勇作战,打退了敌匪多次进攻。黄昏时,余跃先派出手下得力干将——匪头赵银安,率领部众发起一次猛烈的冲锋,恰好解放军3连刚刚赶到寨子上面的海摩大山上,3连轻重机枪一齐扫射敌群,特务连也集中火力正面迎击,当场打死匪头赵银安,敌匪纷纷溃退,特务连趁机冲出包围圈,撤退到阳长。
  这一场鏖战,特务连牺牲了20多名战士。宣传队70多名队员参加了战斗,牺牲了两名战士。就是这场战斗后,夜里解放军3连在海摩大山上返回阳长时,才发生了那场悲壮的坠崖事件!

阳长突围

  鉴于白天不明情况,导致受损严重,6日晚上10时,解放军141团所属及水城县机关干部,从阳长撤退两公里到后面的五里坪,暂时避开了敌人的火力射程。
  团部当晚用电台向毕节军分区报告被围情况,军分区命令坚守待援。部队连夜召开紧急会议,传达军分区指示,分析敌情,讨论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与会者有人说应该遵照军分区命令待援,有人建议退回水城。但大多数人认为,这里地形对我不利,坚守只能被动挨打,况且附近无援兵,军分区从别处调兵,远水解不了近渴。至于退回水城更不可行,一是有违上级意图;二是会挫伤部队的战斗意志,助长敌人威风;三是来路的丰家垭口不易突破。最后决定,避开海子峡谷,从右侧(今海座方向)向纳雍方向突围。
  7日拂晓,解放军1连和机炮连从右边沿山脊开路,2连在左侧掩护,团直、水城县机关及受损较重的3连从中间顺山沟前进。
  敌人在此堵截的是保5团,是叛军271师主力,战斗力较强,发现解放军突围,疯狂阻击。敌人占据有利地形,居高临下,而解放军是仰攻,战斗打得艰苦,且伤亡很大。后来,团首长亲临一线指挥,司令部、政治部、后勤部的干部也投入了战斗,连长、排长牺牲了,他们就顶上去指挥。形势尽管险恶,但部队仍然保持着旺盛的战斗意志。战斗持续到下午4时许,敌人后方响起了枪声。部队用军号联络,知道是本团驻纳雍的3营8、9连前来接应。
  但是,狡猾的敌人知道解放军驻纳雍部队会来增援,早就在箐门口布置了一个团防御。3营增援部队多次进攻始终不能突破防线与被困的团部会合。在激战中,一个排几乎全部牺牲。打到天黑,3营营长刘正才带领9连2排和小炮排突破箐门口冲进阳长,与团部会合,但是,为时已晚,对突围已经不起作用。
  是日深夜,部队再次返回五里坪。团部再次召开会议,总结突围失败的原因,摸清白天敌人布防情况,最后得出结论:找准突破口,决定向布防左侧(今新房营盘)战斗力较弱的保12团方向突围。当晚,部队找到3个当地的苗族老乡,团首长详细问清楚此地地形和道路情况,并请他们当向导。
  8日凌晨4时,部队严格管制灯火,悄无声息跟着向导,从左边隐蔽的山路急行军,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出了敌人的包围圈!
  天亮后,敌人发觉解放军已经突围北去,急忙派保12团1营随后追击,被我军担任后卫的2连选择有利地形打了伏击,敌人仓皇撤退,2连缴获机枪3挺。
  阳长突围战,经过多次激烈的大小战斗,激战三个昼夜,牺牲指战员153人、军代表24人,141团团直及1营和水城县机关干部终于冲出重围,经姑开与毕节交界的野鸡河,顺利到达上级指定的地点——大方。

结 语

  1950年4月11日,解放军135团从大方县羊场坝出发,向纳雍挺进。4月15日黎明,太阳升起时,第二次解放纳雍县城,距离阳长突围战仅仅7天。
  《纳雍党史大事记》记载:1950年10月21日,“反共救国军”第八兵团司令罗湘培被围于大方县瓢井区中箐乡桥边村何家寨宋锡州家,罗视不能再逃,举枪自毙。1951年11月14日,纳雍县召开协商委员会,对余跃先等20名罪犯判决协商,其中,余跃先等7名罪犯被判处死刑。
  阳长突围战中牺牲的英烈们,在共和国成立后来到黔西北剿匪,为了毕节的解放壮烈牺牲、永远长眠。
  1955年元旦前夕,纳雍县委、县人民政府把从阳长、新房各地收集来的烈士遗骸合葬在阳长烈士陵园大墓里,修筑纪念碑,碑铭曰:“全县人民向您们致敬,并将您们遗骨埋葬于阳长山脉,让您们的光辉业绩永垂不朽,祖国人民的光辉将永远照耀着这座埋骨之山。同志们,安息吧!”(作者单位:纳雍县政府办公室)

[1楼] 网友刘星,于2023/4/6 9:11:36发表:
配图不是当年战斗地址,配图是海子二道岩。当年战斗地点是海摩陈家寨,解放军坠岩石处是陈家寨岩头上。
[2楼] 网友韩海军,于2023/7/5 11:55:18发表:
阳长烈士墓的建没,有我父亲参加建设,工程大,雕刻要求精细,我父亲等石雕工按时保质保量完成了任务,受到省军区,省政府领导的亲自慰问接见,现在父亲已离世,但他老人的工艺与烈士阴灵永存,我小学三年级时参加了种植松子于烈士墓四周,如今已过50年,树长高大茂盛。这是我一生的永远值得纪念的儿童故事。
[3楼] 网友义江松,于2023/12/17 17:48:39发表:
临桂籍135团郑玉田烈士,纳雍烈士墓,临桂区退伍军人事务局、媒体、自愿者一直努力寻根中,希望早日找到烈士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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