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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节“杨家公馆”
作者:文|翟显长  发布日期:2019/5/7 阅读次数:
抗日战争时期,川滇东路赤水河渡口管理所的人员在百花山杨家公馆合影。(供图/聂宗荣)
  昔日毕节“杨家公馆”,坐落于今毕节城百花山南坡,是当时毕节城内“四大豪宅”[韩(鑅)府、杨家公馆、邱家花园、刘家“大夫第”]之一。1913年,贵州推行民国新政,公馆部分建筑曾改作贵西道道台衙门。1935年5月,国民党政府又将原道台衙门改设贵州省第四行政督察专员公署。解放后,“杨家公馆”长期成为原毕节地委、行署所在地。

  修建“新公馆”
  杨徵华在《一代园丁 三朝风云》的《第一篇 家庭世系及幼年与童年》中写道,“到了秀山公(杨芬远)这一代就搬到了城内,并开始修建‘老公馆’,到了我的曾祖父(杨宗灏)、祖父(杨汝偕),又陆续修建了‘中公馆’‘新公馆’。”“宗灏公字济泉,是秀山公的第四个儿子……他有三个儿子:汝修、汝偕及汝佺公。长子汝修,字慎斋,榜名绂章,排行大,即我的大祖父,住‘老公馆’;次子汝偕,字同士,排行四,即我的祖父,住‘新公馆’;三子汝佺,字汉卿,排行五,即我的五祖父,住‘中公馆’。”杨徵华在回忆录中的表述,对我们了解“杨家公馆”的全貌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
  济泉公在任期间(1853年到1878年),鉴于“老公馆”人口繁衍,不够居住,遂将俸银交三伯父,委托他新修一座房,供汝偕名下子孙住居,俗称“新公馆”。
  三伯父依着百花山山势,从山脚而上(修建“新公馆”),几乎占了百分之八十的山地。山脚下房门有一总大门,门外有一大空地,南面正对大门树一(面)照壁,上面画了一些(寓意)花开富贵的花(牡丹、桂花之类)。大门与照壁之间的空地中,则立了许多石柱一般的石头砌的柱子,我们叫“围子”。据说家里有一(个)功名(从秀才到进士)就兴建一个“围子”。我们家有十来个功名,所以“围子”特多。有时我们就爬在“围子”上玩耍。
  大门上挂着两个“赐进士出身”的大匾,这是他父子两人(济泉公与同士公)的功名,还有“三凤齐飞”“两凤齐鸣”等匾。“三凤齐飞”是三个祖父同科中举的匾额。
  进了大门,顺着一条长道约千步,即为“新公馆”大门。
  至大门拾级而上,门上悬挂“仁惠可风”的匾,是乡人在祖父满花甲时所赠。两方对联:上联“游宦西蜀”,下联“留学东瀛”。没有什么歌功颂德的言词,两句包括了我家近数十年梗概。
  大门两旁各有平房、小院数间,则为看门的人所住。进门后左手为一(个)圆洞门,门通花园;右手又拾级而上,共十几层台阶,台阶两旁种了数株金桂、银桂。上完十七(级)台阶,又一(个)大门,进门左手有一(个)长廊,是停放轿子的地方。大门右手也有一(个)长廊,有一门通花园,家人玩花园即从此出入。顺长廊拐弯有一(个)院落,门上横额为“还读斋”,想系(为)祖父罢官回乡读书之处。院内两排栏杆数门[间]厅堂;栏杆外栽满竹子,非常幽静。正对十七(级)台阶大门,向正北而行,就是一(个)大厅。这大厅是这座房子的主要部门。厅中排列两排楠木镶嵌的大理石椅子,一边四把。厅两旁各有一(个)宽敞客厅,东为宾客宴会之处,西为上楼过道。楼名“白华楼”:中间设一(张)大炕床,床上有炕几、炕垫,两旁各放一(座)大穿衣镜——镜很高很大,高约一米五、宽约一米。再进去则为同士公藏书楼。同士公故后,父亲任省议员,经常住筑(贵阳的简称)。十一叔(杨栋林)、十二叔(杨梓林)在京工作,自祖父亡故(1915年四月初五)后,他们均未回来,因此客人也少了。大厅左侧的客房,是为我们兄妹请了一位家庭塾师(毕节名师糜雅凡等)教读之所。
  大厅中门平时不开,除非有吉庆大事或祖母出门乘轿以及有贵客女眷乘轿而来才开。平时家人出入均从侧门,过了大厅中门,又是一层阶梯共十五级,我们习惯称“十五道坎”。石级旁各有数间平房,为管家所住:大管事谈升住东边,二管事杨星洲住西边。十五道石级两旁,种了两株“香园树”(苹果)及玫瑰、迎春等花(卉)。
  过了十五级阶梯进一大门,即为此房的正院。正院前为一(个)大院落,正房一排九间前后房。东西两厢房前后三间共六间。正房当中一大间为堂屋,供祖宗神位之用。两旁放四张太师椅,为至亲客人招待之所。堂屋西边四间前后房,是祖母、姨祖母寝室及她们的丫头住房,到最后一间为专门给全家老小做鞋底的江三娘所住。右边四间前后房是父母亲及我们姊弟的奶妈、老妈子、丫头住,再进去就是大厨房。
  顺着正房长廊,东边开小门出去又是一(个)小院,向南一排房子为大厨房及豆腐房。磨豆腐、煮豆腐、烫猪、熏腊肉,过年节及婚丧大事均在这里办酒席。靠厨房西边有三间住房,为挑水、磨豆腐的工作人员住。大厨房后面则为一排装谷子的仓,厨房东边有猪圈及舂米的碓房。
  顺此偏院一直往下走,与大厅旁放轿的轿厅汇[会]合。这条偏道是挑水、挑柴火[禾]的走道。
  大厅西南“还读斋”旁有一门[间]通大厨房,为宴请宾客时方便设宴而设。大厨房有平房两间,为养马马夫老幸夫妇及他们的女儿住所。马夫房后即为马厩。
  正房西头有一巷,专门装煤之处;巷旁有一小门,为卸煤的门。开了小门即到百花山正街,百花山小学即在山顶。祖母每天吃完早点由此门到山顶小学办公。家中姑及诸叔婶,凡在小学代课的,每日均从此出入。
  到花园有两门相通。二门内圆洞门遇有客人来时才开。门后有假山石凳,植以花木;假山下回廊曲折,通“棣华山馆”——“棣华”,大概是取意“棠棣之花”的典故,说明此园为兄弟们叙天伦之乐的去处。“棣华山馆”前种有许多奇花异草,有罗汉松——其树如松树,结果如罗汉;腊梅、红梅之外,还有绿萼梅——花瓣绿色,花心深绿,非常名贵。顺“棣华山馆”回廊下行,就到“逍遥楼”。楼四脚悬空,下为荷花池,引水入池养荷。顺荷池回廊而走,一片竹林荫映,流水琮琮[淙淙],原来一股清泉由荷花池引水从竹丛中缓缓流出,蜿蜒曲折,至竹荫下流入一池内,池名“流杯池”。池旁周围放石凳十只,众人围坐池上,饮酒飞觞。
  过“流杯池”往南,一阁耸然立于南围墙边,名“崇缘阁”。登阁往外一望,行人车马络绎不绝,又回到山脚大门外了。
  
  “蔼园”的生活
  “杨家公馆”里的花园名叫“蔼园”。在“蔼园”里,杨家人的日常生活充满了诗情画意。在《一代园丁 三朝风云》中的“会桃李之芳园,叙天伦之乐事”(李白著名诗句)一节,杨徵华又留下了以下生动描述:
  故乡的花园名叫“蔼园”。每当风和日暖,或秋高气爽,家中的诸姑叔伯都欢喜到园中游玩。表嫂对我说:有一次夏天,母亲手持团扇,在园中穿花拂柳而行,姑姑说:“你们看,林黛玉来了!为什么不拿花锄而拿扇子呢?”原来母亲身材苗条,风度优美,因此,诸姑婶婶都爱用“林黛玉”来开她的玩笑。
  她们最欢喜的就是在“流杯池”前称觞,在绿荫深处,一泓清泉从荷花池流出,蜿蜒曲折流进池中。家中姑叔婶等则列坐池旁的石凳上,谈笑风生,等候池中流杯飘来。装满酒的酒杯,徐徐随水漂流,杯停留在谁的面前,谁就喝酒一杯,并“飞花”一句。所谓“飞花”,就是念唐诗或其他古诗一句,这句诗中包括一个“花”字,“花”字落到谁,谁就喝酒,然后又等流杯停在谁的面前,谁又喝酒飞觞。
  秋天吃“菊花锅”。玉兰花开时,将玉兰花片做各种食物,所花费的钱,由每人负担。负担的方式是画一枝兰草,在根部写上钱的数目,将根部卷上,然后在叶尖写上参加认股的人的名字。写完了,打开卷的根部,顺叶摸根,根部写的钱是若干,本人就认若干,其中有一份“白吃”。凡是画兰草写数目的人,不能和大家一同认,等别人认完了,剩下哪一份,哪一份就是画兰的人的份子。这种集股玩法,后来也玩,不是文绉绉的画兰,叫“画鸡脚叉”了。
  每当玩这些娱乐、聚会时,挨处罚最多的要数十六叔(汝佺长子鑫林)了。他聪慧异常,但吊儿郎当,又早年就惹上鸦片烟瘾,不振作。毕节人认为他博学多才,在地方上小有名气。蔡松坡讨袁时(应为1917年年底唐继尧率滇军入川时),时章太炎在蔡(应为“唐”)军中,听说毕节有这么一个才子,特来拜访。我这老叔就在烟盘子旁边迎接别人。两个人通宵达旦谈古论今,毕节传为佳话说:“老疯子会见小疯子!”后来十六叔果真疯了,死时才三十多岁,无子嗣。
  
  变卖公馆田产
  1920年冬,进士(周范)之女、进士(杨汝偕)之妻、大学校长(杨梓林留学日本归国,曾任北京工业大学校长)和省参议员(杨樨林)之母周氏在贵阳去世,遗体被运回毕节,安葬在长春堡清水塘“仰天窝”。周氏去世后,杨樨林送弟媳和大女儿、二女儿等到北京,住了几个月。他同两个弟弟商量,决定将祖上田地卖掉,将现款投资工业,“十二叔(杨梓林)已和友人在天津塘沽从事精盐、制碱等工业,他首先提出卖田之事;十一叔(杨栋林)在北大当教授,铁饭碗,他也赞同。”在《母亲生八妹,全家辞祖北上》一节后半部分,杨徵华回忆道:
  父亲当时一心一意只想把我们姊妹兄弟送到北京求学,将来建功立业。卖出这批大好土地,一点也不可惜。这一大幢住房、丰富的藏书、无数的好家俱[具],均送给族人。我最记得的是两座大穿衣镜及许多珍贵东西,一起卖掉了。我的父亲将美好的希望寄托在我们儿女身上,孤注一掷,倾家北上。
  祖父有一妾,只生一女(十五姑),远嫁贵阳,我们走后,要为她留下生活之资共40石(1石为50公斤),除了她生活外,做祭祀时用。偌大房屋,也只是她老人家及三姑母(杨良珍,嫁濮家,婚后不久即居孀)婆媳居住。三姑母从花园迁入上房,父母托她顺便照顾修理。抗日战争时期,姨奶奶已死,三姑母仍健在。
  1922年年底,我们全家绕道云南到四川宜宾,有两个老家人送我们。到宜宾后,因乘船不要这么多人送了,老家人杨星洲就回去看家了……过两日乘火车北上,另一老家人张秉臣也请他回去,与杨星洲一起,与杨星洲一起协助三姑给我们照料此祖居。1938年我回毕节,他们还活着。解放后此房归公,他们不知迁移何处了。
  变卖公馆田产的汝偕长子樨林(1885—1930),字子馨,出生于四川南广父亲任上,清末中秀才,1906年留学就读于日本明治维新大学。1911年辛亥革命时樨林26岁,刚从日本回国不久,就在毕节参加团体联合会——“(毕节)光复事业即以该会为主动力”,成为其中的“强健分子”,其事迹列“丁等”稽勋,被1913年在北京担任参议院秘书暨稽勋局调查员的周素园写入《稽勋表册底稿》:“毕节光复后,招募团练,保卫地方,而饷需无着。樨林家世豪富,首倡义捐,源源接济,城乡赖以宁谧。”1913—1916年,樨林当选贵州省参议员,迁住贵阳。樨林妻濮氏,原籍江苏溧水,父亲曾任四川华阳县令,与汝偕同在四川为官,二人得以相识并结为儿女亲家。1922年,濮氏和丈夫带着8个孩子从宜宾沿江而下,经汉口到了北平。此前樨林已将长女、次女带往北平。1938年1月底,濮氏和幺女由三女儿杨徵华从长沙送往贵阳,小住后带着外孙德亮、德基返回毕节,两年后在“新公馆”内逝世。
  1938年,杨徵华去甘肃榆中与任县长的丈夫相聚,将长子德亮、次子德基交给外婆濮氏抚育。因此,德亮、德基兄弟在“新公馆”内住了3年。2012年,陈德基回到毕节,由“公馆”杨家亲友陪同,寻访故宅祭奠先灵,感慨万端。他在给亲友的信中说:“当年亭台楼阁、飞檐挑梁、雕龙画凤的杨家公馆,已片瓦无存……杨家出资兴办的百花山小学已有百余年历史,解放后即改为毕节一小,是毕节的重点小学。”
  
  公馆的红色印记
  到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杨家公馆”中越来越少有杨家人居住。1935年年初,成立毕节历史上第一个党支部的林青、缪正元、秦天真等撤往安顺、贵阳后,3月份,他们于前一年年底成立的“毕节草原艺术研究社”骨干、百花山“宁家龙门”宁起鲲(1914—1997,又名宁汉戈,1937年11月与弟弟一起在毕节入党,离休前曾任山东省教育厅副厅长、党组副书记)、宁起枷(1916—1993,时任贵州第四区行政督察专员公署录事,1937年与哥哥同时同地入党,逝世前曾任国家出版局版本图书馆馆长、顾问)兄弟在“杨家公馆”内林绍铭(杨家亲戚,寄居在“新公馆”内)家秘密成立“我们的读书室”,“开始只吸收林绍铭等几位进步青年,后来增加了尹司农等人。参加者每人出点钱,订购一些进步书刊……这些书均陈列在林绍铭家里,只许借阅,不准外传”(宁起枷晚年口述、袁东华整理《毕节的回忆》)。后来,在中共上海特科派来毕节的贵州军事特派员卢志英(时任专员公署科长、毕节保安司令部参谋长)的领导下,宁氏兄弟等“我们的读书室”成员做了不少工作——“后来我们成立了秘密读书会/志英就是我们的辅导员/书籍琳琅满目,环境古色古香/我们的读书室吸引着山城的有志青年/书架的背后/藏着志英送来的进步书刊/从《进化论》到《唯物辩证法》/从《资本论》到《共产党宣言》/志英常常来到这里/为我们讲解革命理论/鼓励我们刻苦学习,形成科学的世界观/志英的身边聚集起一批进步青年/为他的工作带来极大的方便/林绍铭为他搜集情报/宁起枷给他管理文件/尹司农为他抄写电文/我常常带他去周围的农村/了解风土人情,观察地形地貌/为红军的到来准备周全”(宁汉戈《雨花魂》诗句)。
  从1936年2月9日进驻至2月27日退出毕节,红二、六军团共在毕节住了18天。“毕节草原艺术研究社”“我们的读书室”的许多成员,带头组织群众为红军筹粮、筹款、置药,踊跃参加红军,并且参加了组建贵州抗日救国军的一些活动。值得一提的是,林青、缪正元、徐健生、秦天真、宁起鲲、宁起枷等,与“公馆”杨家创办的模范小学(原毕节一小,今十九小)都有渊源和联系。
  2018年6月,毕节一小出版发行《百年名校 红色印记》,根据聂肇基老师等搜集提供的珍贵史料,在校本教材中有专门文章《贵州教育变革家杨绂章》《实业家杨梓林》等,专门介绍杨家公馆“文化世家”对毕节乃至贵州教育的重大贡献。(作者系毕节二中教师、资深文化人)
[1楼] 网友杨,于2023/1/25 21:09:43发表:
怎么没多少老公馆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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